魏明伦说：不是叫板是交流

中国川剧《杜兰朵》，意大利歌剧《图兰多》，同一个故事，不同的讲法，又要在北京前后脚亮相，不可谓不是文化奇观。前者将于8月28日至9月1日在修葺一新的全国政协礼堂大剧场演出5场，后者于9月5日到13日在紫禁城太庙登场，演出8场；前者是由中国戏剧界的“鬼才”魏明伦和著名海派戏剧文化学者余秋雨联手，后者由世界著名指挥大师祖宾·梅塔和中国电影导演张艺谋合作，两个组合都极具期待值。

歌剧主要是音乐的艺术，人声又是其中最令人陶醉的方面。近些年来，人们不满足于在剧场里听大牌歌唱家的演唱，喜欢在具有历史意义的地点或故事发生地观看歌剧演出，于是，歌剧制作公司又不断推出实景歌剧，如在埃及金字塔前演出威尔第歌剧《阿依达》等，每一次演出均成为一次盛大庆典。此次歌剧《图兰多》回到故事发生地中国北京紫禁城，一来世人企盼已久，二来紫禁城辉煌神秘，三来《图兰多》与普契尼的名字相联，著名唱段更令人耳熟能详，四来有祖宾·梅塔大师作为统帅，五来有在国际上颇有声誉的中国电影导演张艺谋的加盟，这层层都不可小视的因素，构成了《图兰多》紫禁城演出不可抗拒的成功。

那么，川剧《杜兰朵》靠什么呢？地处西南一隅的地方剧种，连大多数中国人都不熟悉，虽然讲的是中国公主的故事，但毕竟是从西方人那里移植来的，魏明伦又是一个非常本土化的作家，不像祖宾·梅塔和张艺谋那样如雷贯耳，这不免使人产生借助那个《图兰多》，来扬这个《杜兰朵》之嫌。

然而，魏明伦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和信心。他说，东西方文化交流势不可挡，且非自今日始。当年意大利人写了一个中国公主的故事，还运用了中国民歌《茉莉花》的旋律，这说明他们有一种对中国文化的向往。这种现象还可以举出许多，比如布莱希特写过话剧《四川好人》。《杜兰朵》绝不是《图兰多》的简单移植。歌剧《图兰多》讲述的是孤傲冷酷、充满复仇情绪的中国公主图兰多，提出三道难题以诘难所有的求婚者，不少人没能答出她的三道难题而惨死在屠刀之下。而当隐姓埋名的鞑靼王子猜出了三道题并且热吻了图兰多之后，她那冰冷的心终于被融化，当她对父王和群臣宣布：“我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名字，他的名字是‘爱’”时，人们得出的结论是：爱能征服一切。而川剧则被魏明伦赋予了更深更广的主题。他着意深化了原著中柳儿的形象。这个善良的鞑靼王子的女奴，深深地爱恋着王子，但王子却只向往光芒四射的公主而忽略了柳儿的爱情。柳儿悲壮的自我牺牲唤醒了人们，魏明伦告诉我们：世人往往好高鹜远，其实，你朝朝暮暮追求的美，就在你的身边。

从舞台展示上来说，川剧也不仅仅是让人物简单地换一换服饰，改一改腔调，变一变举止，而是考虑到西洋歌剧以歌见长，重音乐表现，而中国戏曲则以戏见长，重情节，且唱念做打并举，所以在演出形式上做了很大改进。比如川剧将“三考附马”作为戏剧冲突的核心来处理，把歌剧中公主给求婚者出的三道题从“唱”改为“做”，从仅仅猜谜变为一是将千斤顶举过头顶，二是让公主走下高台，三是比武战胜公主，大大增加了可视性。

此外，张艺谋称歌剧《图兰多》为“才子佳人戏”，所以，将它放到辉煌壮丽的紫禁城太庙的背景上来演绎，怎么华丽也不过分。而代表巴蜀文化的川剧素有“平民艺术”之称，为了适应川剧的风格，魏明伦让这位杜兰朵公主从无名氏与烧火丫头柳儿的生死恋中看到“爱在人间”，毅然抛弃富贵，回归自然，大大增加了此戏的平民色彩。

魏明伦说，如果说京剧是正楷，那么川剧就是草书。川剧很写意，大悲大喜，亦庄亦谐，幽默机趣。他写的戏都是悲剧，又常带喜剧成分，这正是“若要咸，加点甜；若要甜，加点盐”。他说他写戏追求三个境界，那就是引人入胜，动人心弦，发人深省。引人入胜是最基本的，不能玩深沉，要有情节、悬念；但这还不够，还要动人心弦，让人看后荡气回肠，这就不是很容易了；发人深省就更不容易了，要告诉人很多哲理，要让人感到余音绕梁，彻夜不眠。

魏明伦能有今天的成就，全靠自学及天性聪颖。他从小在“戏窝子”里混，对于川剧，早已是参透悟彻。他创作的《巴山秀才》等三获全国优秀剧本奖；《潘金莲》等也都反响不凡。其中《潘金莲》自1985年首演后，不断应邀到国内外演出，被全国20几个省100多个剧种移植演出；《中国公主杜兰朵》在第四届中国艺术节上获奖十余项；新作《变脸》又在第五届中国艺术节上受到广泛关注。魏明伦人称“戏剧鬼才”、“梨园怪杰”，盖因他一戏一招，招招不凡。

著名戏剧文化学者余秋雨从十多年前魏明伦的第一部戏开始，就敏锐地意识到“一个真正值得关注的剧作强人出现了”。他写过《魏明伦的意义》一文，最近，他又在《大匠之门》一文中说：“我已经追踪了他十年，追踪得十分愉快。”此次他作为艺术顾问对剧本提出了许多高标准的修改意见。其他文学界、戏剧界的大家如巴金、曹禺、吴祖光等也都对魏明伦有极高的评价。

川剧《杜兰朵》是中西文化磨合的产物

把歌剧《图兰多》改编为中国戏曲，起因是1993年，北京京剧院受意大利演出商之托，欲将这个在西方脍炙人口的歌剧改编成中国京剧在意大利演出，北京京剧院请魏明伦出山担任改编。1993、1994年，京剧《杜兰朵》两次赴意大利演出30场左右，效果极好。此后，魏明伦又将该剧改编为川剧。

此次两戏相遇，尽管魏明伦说“不是叫板是交流”，但这种安排仍不免有唱对台戏之嫌。对此，魏明伦一再诚恳地表示，川剧《杜兰朵》是东西方文化磨合的产物，两个戏有幸在北京相遇，互有优势。他说：“张艺谋请我去看歌剧，他不请，我自己也要去看，他也要来看川剧。”据悉，川剧《杜兰朵》在北京演出时，要借助于中英文字幕，以便于观众了解剧情，发挥川剧优势。